光明和黑暗的世界之间有一道鸿沟,为绝大多数人所不知。
今年35岁的刘坤曾以正常之躯享受光明20余载,天津大学法学专业毕业,进入本市知名建筑业国企从事法务工作,而后又在向更好的自己挑战之时,因眼疾开始逐渐坠入无边的黑暗,直至彻底失明。
在经历了巨大的痛苦、彷徨和无所事事之后,刘坤选择了去盲校就读,回到了最初离开的城市——天津,当起了一名盲人按摩师。
看过电影《推拿》吗?现实里盲人按摩师傅背后的故事,比虚构世界里还要令人揪心。
厚德盲人按摩院地处河东区林枫路的一个小区底商,上下两层,虽不在干道,但从要道津塘路拐进去也很好找,记者在这里见到了刘坤。
1日傍晚,刘坤和父母以及店里的三位视障师傅一起共进晚餐,饭菜谈不上丰盛,白花花的大馍配上菜汤,但符合这家店主人的东北口味,师傅们也吃得管饱解乏。天气不太好,晚上的客人不算特别多,一天超过12个小时的忙碌工作又快接近尾声了。
绝大多数盲人按摩师,由于行动不便,他们的世界就是按摩店内100多平方米这么大,吃住工作都在这里。
但刘坤曾经的世界不止于此。来自黑龙江齐齐哈尔的刘坤1998年考入天津大学法学专业,是父母和家人的骄傲。2002年大学毕业后,他顺利进入天津六建从事法务工作,因为对自身有更高的期许和要求,工作一年后,他辞去稳定的工作,前往武汉准备考研。
2003-2004年间,在复习的时候,他发现自己看东西越来越费劲,甚至看不清一篇英语阅读,费力到一个一个字母去看。刘坤回忆,起初并没有在意,因为以前就近视,大学毕业时看东西已经有点困难,“但当时以为只是近视度数加深,用眼疲劳”。
在医院里,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“眼底有病变,视神经萎缩”,却不给出任何原因或是有效的治疗办法。随着考研失意,刘坤再次前往北京就诊,得到的一样的回答,医生也不推荐手术,就是给他开了点维生素,让刘坤回家去“养(视)神经”。同仁医院这么权威的医院都这么说,刘坤无可奈何,2006年初,回到老家静养,视力却未见好转,缓慢下降。他慢慢发现,家里来人他已经分不清是谁了。这个过程对一个拥有独立思维的正常人,是痛苦的煎熬。
刘坤起初是烦躁,这种情绪过去后又陷入恐慌,“不知道今后能干什么,不知道基本生活从哪儿下手。”
明知道家人都在为他担心,但刘坤不想干什么,也不知道干什么,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四年。
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了,他一次次与自我对话,缠斗。“无论任何时候都要靠自己生活。”另一个声音又响起,“走路不如意踢到门,恨不得踢一脚门。”
可是,门本来就在那里,并不能怪门,生活要怎样重新开始?
在刘坤的回忆中,所有以正常人姿态生活的时间段落,他都有些模糊。
“新生”是从2009年5月8日开始的,精确到日,这是刘坤记忆清晰的第一个时间节点。
他报名参加了全国残联在各地组织的短期培训,“穴位、经络,一切从零开始,但我学按摩的认真程度比以前读书、考大学还要认真”。
学习按摩是刘坤的现实需求。也有的盲人朋友选择在网上写点东西维生,但刘坤觉得学按摩不仅仅是为了吃口饭,他认为亚健康人群的保健市场很大,可以凭这门手艺自食其力。
四个月学成,刘坤感到并不满足,他以29岁的“高龄”报名哈尔滨市盲校,离开老家和一群15、16岁的盲校生一起学习,开始了为期三年的盲校生活。
推拿是个体力活儿。为了增加力量,曾是书生的刘坤在校坚持练习俯卧撑,每天加码1个从不间断,从一天三组每组20个一直增至每组70个。按摩手法也从手掌到十个手指,再到左右手各3个手指,刘坤推拿起来愈发有力道。
也因曾是书生,相当于中专层次的盲校文化课课程对于刘坤而言实在太过简单,他甚至觉得很不屑,“因为我比盲校学生年纪大了近一倍,这让我的危机感很强,更着急了,只想学我想要的东西。”所以盲校的集体活动,刘坤也不愿参加,因为这些活动他在曾经的校园里都参加过,“老师觉得我不合群,不好管理,但我不容易改变自己的想法”。
求学期间,刘坤选择了让自己更为辛苦的事情,独自一人重新接触社会。在哈尔滨,他白天求学,晚上就在当地一家按摩店内半工半读,寒暑假也没有回家。为此,他每天早上5:00就要起床,拄着盲杖走约200米到公交车站,三年间寒来暑往坚持如此。
站在公交车站是刘坤最紧张的时候,虽然听力变得更加敏锐可以判断哪辆车来了,但是来的是哪一趟并不知道,只能辨声问人,久而久之,他等公交车每天头三班车的师傅都认识了刘坤,到站后就主动招呼他上车。
放学后坐车更辛苦,哈尔滨天黑得早,又常下大雪,刘坤印象里最长的一次等待,是在雪中等了足足一个小时。
那一个小时里,刘坤不再烦躁,他一心想的只是别错过这辆车。但是他后来也困惑,也许这一个小时间,早就有车从他身边驶过。
无论如何,好心人更多。有一段时间,刘坤还得换乘,就有一位好心的大娘,每天都把他从前一辆车上接下来,再送到转乘的车上。
在很多人的帮助下,刘坤又一次毕业了,这次,他拿到的是盲校的毕业证书。
比重新立足社会更重要的是,刘坤克服了心理的恐惧,也磨炼了自己的行动能力。
2012年9月13日,刘坤离开了哈尔滨,“从求学的第一天,我就知道有一天一定要回天津。”回津后,他参加了大学毕业十周年的同学聚会,十年间,鲜有同学知道他所经历的一切,他也不想和同学们联系。聚会前,刘坤曾担心同学是否会瞧不起他,见面后同学们的热情打消了他的忐忑。
刘坤先是在河东区十三经路的一家盲人按摩店内打工,藉此了解市场。工作之余,他拄着盲杖在扫街,河东区内从七经路到十三经路,从六纬路到八纬路,大直沽、车站后广场再到万达广场区域,几乎每条路他都考察过,路上有哪些店面,房子新旧,挨家挨户询问。
这些临街商铺都太贵了,最终,刘坤在网上商城找到了一家性价比合适的店面,一切都符合刘坤的要求,也足够干净,最重要的是租金他能承受。
攒够了钱,2015年3月28日,刘坤的厚德盲人按摩院开张了。大学同学、朋友帮着他办齐了营业执照、进行网络宣传推广。店名是刘坤自己想的,他的名字里有“坤”字,《周易》里说,“地势坤,君子以厚德载物”。
“今后再有什么困难,尽管跟学院说,法学院就是你的家。咱学院的校友会也成立了,大家伙都会尽力帮你的。”2015年12月30日,天津大学法学院院长孙佑海,院党委书记张俊艳,校宣传部部长雷鸣等一行7人专程来到位于河东区林枫路上刘坤开的厚德盲人按摩院,代表学校和学院送去了问候,并向刘坤介绍了学校120年校庆以及法学院的发展情况。
“虽然眼睛看不见了,但学校和学院的事儿,我都关注着呢。”刘坤说,同学们时不时会来到他的小店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地方,他也通过学院的微信及时了解了学院的情况。听刘坤介绍说,小店如今积累的客源已经基本可以做到收支平衡并略有盈余,孙佑海院长频频点头,他告诉刘坤,人生有不测风云,关键是选择什么样的态度面对,刘坤身上的这种精神是值得法学院师生学的。“咱们法学院的院训是‘崇法厚德、致公天下’,你这家店名也有‘厚德’两字,和咱们法学院的精神不谋而合。”孙佑海告诉刘坤,“学校、学院和同学们都会和你在一起。”
天大人,怀青云之志可上天揽月,荣耀一身;亦可在梦想坠入悬崖时不屈逆境,自立自强,这是天大人诠释的“顶天立地”。
在这里,小天忍不住要“透露”一下,师兄刘坤“厚德盲人按摩院”的地址:天津市河东区津塘路与林枫路交口林枫花园11号楼底商(3门101)。
大家有个腰酸腿疼犯颈椎的,不妨去体验一下刘师傅的手法。记得去之前,电话预约一下呦~电话: 13820320452。